卻不想這時，梁弦突然話鋒一轉，卻問道：“只不過……聽漣漪方才所言，難道你認為昨晚的刺客是你師父派來的？”

梁弦向來敏銳，僅從字眼間就捕捉到了顧二娘所隱瞞的信息。

顧二娘沒料到梁弦這般精明，登時語塞。而她這一楞神，更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“漣漪，別瞞著我。”梁弦面上的笑意微斂，繼續定定地看著她，眼睛一眨不眨，似要看進她心裏去。

“侯爺多慮……”她吶吶開口，試圖敷衍過去。

但梁弦可不給她回避的機會，直接拔高嗓音，不客氣地打斷了她：“漣漪！說實話！”

他發號施令慣了，故而這語氣一沈，聽起來就像是在命令她一般，讓她的心情瞬間落到了谷底。

方才那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，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
顧二娘心底有一絲絲難堪，顯然她並不是很願意把自己心裏的秘密和梁弦分享。但猶豫了一番之後，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。

畢竟比起暧昧的相處方式，顧二娘反倒更喜歡與他公事公辦。

況且她既然都已經決定要帶他去找師父了，現在有什麽話，直接與他說了也無妨。

“昨夜我奪了馬車之後，本打算先找家客棧避一避風頭的，但沒想到半路竄出來一群黑衣人攔截了我。起先我以為他們是你的人，並沒有放在心上，但沒想到他們對我拔劍相向，殺氣畢露。”

雖然有些沒根沒據，但顧二娘還是相信梁弦是不會傷害自己的，至少絕不會對自己舉起刀劍。所以在那之後她也明白了，那些人絕非梁弦所派來的。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身邊帶著唐古和林琬，自然不能和他們硬碰硬，好在那一帶我還算熟悉，便在街巷裏面和他們來回周旋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她的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頭，眉頭蹙起，緩緩說道：“在那群黑衣人中，我隱約看到了一個眼熟的面孔……”

“誰？！”梁弦當即追問道。

顧二娘嘴唇微張，聲音卻卡在了喉嚨口怎麽也出不來。

梁弦耐心不多，不免有些煩躁，視線緊緊地鎖住了顧二娘，不給顧二娘逃避的機會。可他卻不想，下一瞬顧二娘擡起頭的時候，他卻分明在顧二娘的眼中看見了一絲絲驚慌。

是的，驚慌。

顧二娘很少有慌張的時候，應該說，即便有，她也很少讓自己的情緒外露。

即便是初見面時，她被他當做綁匪束縛在了懷中，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露出慌慌張張的表情。

梁弦一時間有些於心不忍，語氣便也緩和了幾分，循循善誘：“漣漪，你告訴我，你到底看到了什麽人，他若是想要傷害你，我第一個不許。”

也不知是不是他的保證給了她安慰，她沈吟片刻，終於還是說了實話。

她道：“我曾和你說過，我師父叫南星子，我們住在靈越山，師兄姐一共六人，算上我這個關門弟子，師父他一共有七個弟子。”

她直視著他的眼睛，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給他說心裏話。

梁弦微微頷首。聽顧二娘這麽一說，他大概便已經猜到，接下來的話題可能會和顧二娘的師門有關。

果然不出他所料，昨晚那批黑衣人，正是她師門那邊的人。

“我是八歲時候正式拜師父為師的，師兄姐們當中數我年紀最小，師父怕我受欺負，讓我住在了他的院中，仔細教導，所以我與師兄姐們的接觸並不多，關系也算不上好。”

不得不說，南星子對她真的是傾盡心力，如父如母，好到讓所有的師兄姐們都妒忌。

而她對於這一切，雖然有過不安，但她真的是太缺愛了，所以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著。

梁弦安靜地聽著，眸中的光明明滅滅，並沒有打斷她。

她便又接著說道：“大師兄武功最高強，為人也熱心，雖然我與他並不怎麽親近，但平日裏偶爾見面也會打打招呼。但二師姐就不怎麽待見我了，在門派中便對我不怎麽客氣，所以這次她會打著清理門戶的名義來殺我，老實說，我並沒有很意外。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什麽？”梁弦問道。

她輕嘆了口氣：“門派中唯一和我有點交情的人，就數三師兄趙書和四師兄趙棋了，他們是親兄弟，年紀比我大，和我一樣都是江南那邊來的，所以與其他幾位師兄姐滿相比，他們和我要更親近些。”

與她高門千金的出生不同，三師兄和四師兄是小地方出來逃難的，有幸被師父收為了弟子，得以生存，所以他們對師父充滿了感激。

連帶著，對於被南星子捧在手裏的顧二娘，他們也不像別的弟子那樣心生妒忌，反而還多了幾分喜愛和寬容。

顧二娘在門中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，他們二人算是例外。

只是不想，昨夜她竟在那些黑衣人中，瞧見了三師兄！

“當時天色黑暗，但我還是認出了三師兄。”顧二娘說話時候，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，指關節處泛著白，指甲更是深深地陷入了掌心。

梁弦看著心疼，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肢，不發一語，無聲地給她安慰。。

顧二娘心情覆雜，便也由著他做了。

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昨晚的一幕幕，幾乎令她崩潰。

長孫琰鳳號稱受了南星子的命令，來清理門戶，她可以不相信，畢竟她和長孫琰鳳的關系一直不好。

但趙書和她的關系還算過得去，而他竟然也像長孫琰鳳一樣，提著大刀要來殺她，這就不得不讓她懷疑起背後是否有人在指使了。

難道真的是南星子？？

這是顧二娘怎麽也不願相信的。

“絕對不可能是師父！”顧二娘語氣堅定，“師父待我恩重如山，救我離開顧家，教我武藝，教我醫術，除了母親這世上就他待我最好……”

她一遍一遍地回想著曾經和南星子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，回想著南星子的好，試圖將心底懷疑的小芽給狠狠拔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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